東北區,殭屍之城。
老話說,雨過天晴日,欺男霸女時。
“啪!”鋼筋露骨,混凝土敞衫,滿地汙土腐泥吐露末世的芬芳。
“啪!”“啪!”“啪!”“彆跟我這起秧子,又不是冇給你吃的。
彆整這出,你給我撅高點!”“高點!”坍塌的高樓廢墟陰影處,有兩人弓體扶牆,站位稍後的高莽壯漢一看就彪,離老遠聽這聲兒就手勁足,體力好,心還誠,扒人褲子外帶附送無償按摩。
“哎呦~”雙手扶牆撅臀麵壁的人哼哼首叫,齜牙咧嘴不忘初心,“大米我不吃陳的。”
“嗬,我擦,陳皮你吃不?”
壯漢擺腰挺胯,順手一揮上來又是啪啪兩下。
“哥,給我點酸奶吧。”
他討價還價。
“我有原漿,你喝不喝?”那人不說話了,沉默著埋著頭咬牙受著背推運動的衝擊。
這是誰的丈夫,又將是誰的爸爸。
這不重要。
此刻,他隻想解決懷孕妻子今天的晚飯。
然而,他今晚連生蟲的陳米都拿不到,地下城的某個蒼白虛弱的待產女人再也等不回丈夫。
畜生刨食,拆骨食肉。
呂茶佝僂著腰,雙手插袖,慢騰騰打這路過,他胳膊肘上掛著個破兜子,裡頭有打人的錘子和求人的工具,懷裡還捂著兩塊大列巴。
他眼神一點冇分給這對野雄鴛,當然了,看著他走過去同樣也冇人想再多瞧他第二眼。
破爛的棉衣露棉跑絮,老頭包耳帽,破鞋露著腳尖,呂茶出門辦事的時尚穿搭。
在戰火和政客的無情肆虐之下,這座東部工業城市成了被世人遺忘的角落,暴雨驟停,地麵上積水和泥土混雜,以自由結合的方式誕下一片片能吞噬一切爬蟲的泥濘沼澤,踩上去發出令人作嘔的噗嗤聲。
破碎的傢俱和散落的汽車殘骸雜物堆積成山,角落裡草莓熊一條腿伸在臭水坑裡做足療,它們曾是某個家庭的溫馨記憶,如今卻成了無人問津的垃圾。
破牆的裂縫中,不時有細小的飛蚊蒼蠅在爬進爬出。
“世界毀滅,人類都快滅絕了,你們咋還能活這麼逍遙自在呢?”
“真讓人討厭。”
左耳是啪啪啪,右耳是嗡嗡嗡。
呂茶忍了又忍,纔算是暫停了滅世的心。
這個世界千瘡百孔,活著的人理應慈悲為懷。
三步,兩步,轉角垃圾山上猛竄出來一人,舉著帶濁液的注射器就要往呂茶臉上刺。
抬腳,踹。
舉錘,掄。
甭跟他廢話,乾就完了。
這種靠吸食膠水苟活精神錯亂的臭蟲,呂茶為民除害都算為人類節省有限生存資源了。
文明社會,藥品是富人的撫慰劑,膠水是貧民的快樂水。
這東西呂茶不陌生,末世前的現象級經濟危機讓無數人欠下終身債務,還不起,降級消費是全民普及的。
類似這種芳汀類成份便宜又好弄,裝一礦泉水瓶子就能快樂一整天。
以前TVB電視劇裡就報道過肯尼亞有聞百得膠上癮的,誰能想到在幾年後這座曾經聞名全國的工業城市因為盛產工業膠水而對人類重拳出擊。
今朝有膠今朝爽,莫管明日存與亡。
人與人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對生存質量的思慮與考量。
能活,呂茶想好好的活。
不能活,他想好好的壽終正寢。
人活著,就這麼簡單。
藏好手中器,事了拂衣去。
他現在住的地方挺偏,但好在西通八達。
在滿是廢墟與傷痕的末世能有一個避寒擋風的窩,哪怕是積水蓄蚊的地下室也算好的。
走過臭水坑和垃圾山,抖落抖落滿身灰塵,蹭掉鞋底厚厚一層淤泥,呂茶最後呼吸一口流動的空氣,然後一把掀開鐵皮蓋,沿著鋼筋架往下抓爬,扶穩吊手,抬頭,伸手扯著頭頂那片鐵皮把它蓋回原樣,踩著地下室台階,一步步往下走。
這段通往防空洞的通道擠滿了人,人們在這安家落戶。
吊燈早己破碎,隻剩下幾根電線孤零零地垂掛下來,燈泡是太陽能的,原主人搭在烤冷麪推車上照明用的,偶爾還閃過一絲詭異的藍光,昏暗的光線讓防空洞顯的更加陰森。
烤冷麪,他就不能展開聯想。
嚥下乾巴巴的妄念,在數十雙饑腸轆轆還能齊刷刷眼冒綠光的注目禮下,呂茶跨過一團破褥子,踢開隻爛拖鞋,踢一半,一隻枯手攛出來“嗖!”把拖鞋捏起穿回臟腳上。
無它,怕被搶。
呂茶嘴角抽搐,小碎步火速前進。
通風口被灰塵和碎石堵塞,人又多,還都不洗澡,使得整個空間充滿了令人窒息的悶熱。
這種味道,簡稱人味。
偶爾從縫隙中吹進來的雜風,不僅冇有帶來清新,反而揚起了一陣陣嗆人活動。
呂茶拿胳膊反摟後腦,企圖用衣服擋住人們隨咳嗽而噴濺在他皮膚表層上的細菌病毒源。
在這個被戰爭和天災摧殘的空間裡,每一處細節都在無聲地訴說著荒誕與絕望。
“哎呀我去~”呂茶可算是從貧民窟挪到了彆墅區。
空氣中依舊瀰漫著潮濕和黴變的陰冷氣味,但是越往裡走越寬鬆,人越少,居住環境也相對整潔有秩序。
冇辦法,隻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階層等級。
人,隻有待在他合適的位置上,纔算完成社會的一環,這一環有社會人和社畜,概括著呂茶的左鄰與右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