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山自從林海陽回來後,一首下雨,北嶴的舊街,就是和北沙灘平行的那條街,街很短也很窄,外地人叫它一米街,街上零星地開著幾家雜貨鋪,擺些病兮兮的水果,青黃的鹹菜,大包的小包的灰撲撲的餅乾,和紹興黃酒等,還有一家音像店,當街一麵立著兩個木頭書櫃,一個碼放著磁帶,周傑倫或是梁靜茹的都有,另一個橫七豎八堆了一些盜版DVD,台灣言情或是港島武俠之類,是租的,因為雨天,街上行人稀少,鵝卵石的街麵非常濕滑。
林海陽走在街上,聞到了一股黴味,但他隻是把藍色雨衣高高豎起,一聲不響地拐過街角,循著海浪聲,向東邊碼頭急匆匆而去,到了東邊碼頭,可以看見小漁船正在突突突地靠攏碼頭,下雨天風高浪急,小漁船在海裡顛簸著,靠了幾次都冇有靠攏,林海陽隻是匆匆瞥了一眼,繼續低頭趕路,他沿著一條羊腸小道不停地遊動,最後停在了一座破敗的石屋前,有些恍惚又有些遲疑┅┅幾天後,好像山外山的每個人都在說;我看見林海陽了,他去懸崖上的石屋了,一個說,最近老是雨天,我趴在窗戶邊上看到的,一個人悶聲不響地像個影子,來去匆匆,好似掉了魂靈一般,又一個說;對的對的,我在船上看到的,他一個人站在懸崖上,下麵驚濤駭浪,危險足類,難道有啥想不開?
要在自己和徐老師曾經住過的地方跳海?
天終於放晴了,整個山外山被藍得發光的海水縈繞,像出水芙蓉,又像從甜美的夢中醒來的姑娘,綠意盎然,風姿綽約。
男人們出海打魚去了,女人們,忙著在西眼井旁洗衣服,在石牆上晾曬魚鯗,在灶台做飯,人們不再談論山外山曾經的天才少年如今的境遇。
首到一天清晨,朝陽初升,霞光鋪在無比的海麵上,幾個早起在東渚頭觸石(趕海的意思,抓些小海鮮或采些貝類)的男人,抬頭仰望,發現他們的頭上懸空浮著一個倒U型的玻璃橋,凸出懸崖,彷彿隨時要掉下來,大為震撼。
於是,整個山外山又轟動了,大家感歎著天才就是天才,就像當初他考上大學離開龜島,男女老少在飯桌上又一次有了共同的話題,不但如此,許多人紛紛去東邊的懸崖去石屋去玻璃橋一睹究竟;那是晴朗有風的初夏天,石屋被綠樹圍繞,走近細看,寬大的院子有一木門但門敞開著,院子裡鵝卵石鋪地,看似漫不經心但叫人極為舒心,院子靠海的地方冇有門,有一彎曲的小道,小道兩邊幾棵低矮的海桐樹在風中淩亂,幾個孩子,憋不住好奇大膽趟向玻璃橋,開始小心翼翼的,後來竟在玻璃上跳起了太空步。
女人們在院子裡嘖嘖稱奇,發現石屋的門緊鎖,望著下麵翻湧的藍色波浪,說第一次發現山外山這麼美,幾個老人,在玻璃橋裡邊的西角涼亭坐了下來,涼亭全木結構,老人們摸摸木頭,好像在說,這涼亭是用廢棄的船板搭起來的,人聰明真是做什麼事都出彩呀,不過這涼亭該有名字吧,叫滄海亭,三國時候的曹操有詩:“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或者叫星漢亭,“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
在這涼亭,晝可觀滄海夜能望星空嘛,不得不說,山外山有智者,當年這些老人也曾走南闖北,跑過三關六碼頭,吃過奉化芋艿頭,會講全本的三國演義。
就在老人們嘰嘰喳喳時,幾個女人也發表了看法,有個年輕的女人說應該叫感恩亭:林海陽從小跟著徐老師,冇有徐老師哪有現在的林海陽呀,儘管他倒黴運又回了山外山,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們看看,這院子這涼亭這玻璃橋,山外山還有哪個人弄得起來?
大家都點點頭,是呀,人得有感恩之心,徐老師就是林海陽的再生父母,叫感恩亭錯不了。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之時,有個人悄無聲息地走進院子,之後默默地在涼亭上端看似漏風的地方,鍥上了一塊匾,又像風一樣走了,這人大家都說冇有見過,但匾上的字大家都認得,“蔚藍亭”,這名字也不是說不好,但顯然冇有滄海亭冇有星漢亭感恩亭有文化不是?
人們彷彿有些忿忿不平,但嘟嚷幾句也就離開了。